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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天书院 > 血嫁 > 003:陪伴
 
  那天北浅浅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她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用那带血的手细细抚过我的额头,我的鼻子,我的眼睛,怕她突然情绪失控,我一动不动,任由她摸着,将手上的血涂满我的脸,直到她摸累了,沉沉睡去,才抱她上床。

  “莫少将,现在只有你才能让公主安静下来,这是疗伤的药,你能不能替公主涂上?”安姑姑充满期盼地将药递给我,我接过之后,她赶紧端了一盘温水过来,我轻轻帮她清理额头上的伤,连续撞了两次,伤口比较大。

  “痛——痛——”虽然我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但她在睡梦中依然喊着痛,眉头紧紧皱起,让人怜惜。等我帮她敷好药,安姑姑她们已经将厢房重新收拾好。

  “公主一般什么时候发病?”出了门,我问安姑姑。

  “这说不准,什么时候发病都试过,以前公主听到皇上的琴音会安静下来,但这段日子,她连皇上都不怎么认得了,皇上的琴音很多时候不起作用,每天吃得很少,有时一天都不肯吃,这身体越发差了,看得奴婢这心难受,真不知道公主能不能挺下去。”

  “公主似乎对莫少将很是信赖,以后公主就得靠你了。”安姑姑这一刻看我的目光,有点像那天皇上看我着我的目光。

  “除了皇上的琴音,往日还有什么能让公主安静下来?”

  “公主喜欢看书、弹琴、画画,以前她弹琴画画的时候很专注,能安静好长一段时间,甚至有一段时间都不发病,但现在不行了,安静的时间越来越少,暴躁的时间越来越多,晚上经常发噩梦,醒来总会大哭大叫,很少像今天睡得那么沉了。”

  听到安姑姑的话,我心情沉重,我并不是一个医者,对公主的病情束手无策,今日她能安静下来,未必以后也能。

  “往日公主安静不下来,你们会怎么做?”

  “公主发病严重的时候,经常会撞墙,咬人,会用手抓自己脸,甚至拿刀子割自己的手腕,经常弄得自己一身伤,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皇上会用铁链锁上公主的手脚,虽然这样公主伤不了自己,但公主却很害怕,像被人遗弃在狼窝里一样,又叫又哭,听得奴婢的心都揪了起来。”

  “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安姑姑,虽然皇上将公主的病情告之,但却从没有说过用铁链将她的手脚锁起来,看公主如今这样子,似乎并不是悲伤过度而疯,反倒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而造成,她堂堂一国公主,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今日这模样?

  让我宽慰的是,她这一夜竟然没有闹,第二天下朝之后,皇上召我去御书房,我知道他定是想了解公主的情况,果然如此,我一进去,他就急急迎了出来,问公主情况如何?我如实禀告,他听完长长舒了一口气。

  “皇姐朕就托付给你了。”这话皇上第二次说,我感觉一次比一次的分量要重,我心有点沉,因为我也没有把握能让公主的身体好起来。

  “臣会尽力照顾公主,但却没有十足把握让公主康复。”

  “朕从来不奢望皇姐有康复的一天,只要她能健康、开心地活着那朕已经心满意足了,莫枫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从御书房出来,碰到李叶,她显然是在此路侯着我,自从上次向她表白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很想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但她不说,我也不好问,许是她还没有想清楚。

  虽然这一路上,她都是向我打听公主的情况,没有一个字提到我与他,但能与她相伴走上那么一段路,感觉也极为愉悦。

  因为公主的原因,从皇宫出来,我没有回自己的府邸,直接去了郊外的宅子,但我还没有进门,红霞就急急迎了上来,看到她这神情,我的心又沉了沉。

  “公主怎么了?”

  “公主醒来又狂性大发,安姑姑她们为了阻止公主伤害自己,已经弄得一身伤,王大夫熬给公主喝的药,我们硬是灌了一点,公主又全吐了出来,从早上到现在公主还不肯吃东西,奴婢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匆匆赶了过去,昨夜收拾好的房间,此刻又是一片狼籍,地上血迹斑驳,安姑姑正一脸彷徨,她的手臂、脖子有明显的咬痕和抓痕,还正流着血,她看见我的那一刻,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莫少将,你总算回来了,奴婢怕弄醒公主,还不敢替她涂药。”

  “安姑姑,你先去处理身上的伤,公主交给我就好。”听到我这样说,安姑姑放心离去,红霞也轻轻掩门出去,我悄悄走到她的床前,一番折腾后,她已经睡着,脸色较昨日更加苍白,估计是没有吃东西的缘故。

  白皙的脖子有几条血痕,估计是她自己抓伤,唇咬破了,鲜血已经凝固,手臂和腿也还有多处伤,但让我宽慰的这伤都不是十分严重。

  我轻轻替她涂着药,她的小嘴微微嘟起,好几次我以为她会痛醒,但她只是轻哼了几声,继续睡了。

  “安姑姑,你命人熬点粥,公主今天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肯定会饿醒,到时说不定肯吃点东西。”

  “奴婢已经命人熬粥了,希望公主能吃点,要不这身体——”安姑姑声音带着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莫少将——”我正在庭院练武的时候,安姑姑匆匆赶来,手还滴着血,似乎被碎片割伤。

  “公主已经醒了,但就是不肯吃东西,熬的粥都被打翻了,莫少将要不你去试试?”

  “好”我收剑入鞘,去到的时候,公主不哭不闹,神色凄惶地缩在墙角,听到脚步声她猛地跳起来,神色恐惧,似乎有人进来杀她一般,看到她这个模样,我真的很想走进她的世界,告诉她没有人能伤害她,不要怕。

  “公主,是我。”我轻声地说,怕声音大点会惊吓到她,但她的身体还是剧烈地抖动起来,但当她清我的脸时,那双惊恐的目光竟然变得朦胧,甚至渐渐柔和下来。

  “公主喝点粥。”我小心翼翼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她犹豫了一下,竟然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门外一干人都大大舒了一口气,而我也是如此。

  她吃得很慢,但却吃得很香,看我的眼神是满满的信赖,看着看着,苍白的脸庞竟然漾上了朵朵桃红,如雨后新荷,清新而娇美。

  估计是饿了一整天,她吃了整整两大碗,吃完很快就睡着,沉睡的脸庞带着一抹浅笑,睡着的她很乖,如一个单纯的孩子,这天晚上,我也睡得很是踏实。

  第二天上朝前,跑去看看她,她还没有睡醒,看到她恬静的睡容,我心情愉悦。下朝回来,安姑姑兴奋地告诉我,公主今天早上竟然没有闹,在院子里作画,画得很专注,并且不许人靠近。

  她画些什么呢?我突然有些好奇,于是往她画画的小庭院赶去。她今日穿着一袭白色衣裙,乌黑的头发随意挽起,有几缕随风扬起,她低着头,画得很认真,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含羞浅笑,与四周的景色融为一体,身旁熏香缭绕,茶香袅袅,让整个小院变得宁和静谧。

  我悄悄走过去,又悄悄离开,她画的竟然是我,我们前后见面也只不过区区几次,她竟然画如此传神,不过我有那么英挺俊美吗?

  我想得出神,不想脚碰到地上的小石子发出声音惊扰到她,她抬头看见是我,

  她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卷好画,一溜烟跑进了房间,那动作像像偷吃的小白兔被人发现,慌乱逃窜,看着好笑。她怎么就喜欢上我的呢?就因为当日扶她这一把?那也太儿戏了吧?这女儿心思,还真看不懂。

  安姑姑捧着今日的午饭,如看着救世主那般看着我,我捧进去之时,她坐在床上搓着自己的袖子,不胜娇羞,抬头轻轻扫了我一眼,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一脸红霞,眉眼如画,看之望俗。

  这天她又吃了一碗饭,少许肉,身后的安姑姑看到眉飞色舞,王大夫说她只要肯吃东西,这身体定是一天比一天好,听得我如释重负,如此几天之后,她竟然每顿都要我喂才肯吃,如孩子一般,但她比一般孩子要乖,吃的时候不仅不闹,还不发出一点声音,第一次看到有人吃饭能吃得这般安静雅致。

  就在我连续一切往好的发展之时,她在一个深夜突然发病,发狂的样子就如一头小野兽,迸发出的力量让我吃惊,嘴里嗷嗷大叫,声音痛苦凄厉,越是控制她,她越是疯狂挣扎得厉害,无论怎么哄,怎么说都不肯安静下来,最后迫不得已只好点了她的昏睡穴,经过这一闹腾,她全身湿透了,而我也是。

  这段日子都好好的,不知道昨夜发了噩梦?我命人给她擦干身子,换一套干爽的衣服,就匆匆赶去上朝,下朝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士兵训练的情况,李叶嘱托我也尽快训练一支精兵,因为公主的原因,这些日子放在上面的时间少了,心中有愧。

  “莫枫,去你府邸找你,绿萼说你好些日子都没回去了,这段时间去哪了?我约了玄木,一起到绿野堂喝上几杯。”路上遇到古廷,他眉飞色舞地邀请我,似乎有什么喜事,似乎还真有段时间没怎么见了。

  “不了,今天还有事。”我心里惦记着公主的身体,不敢逗留。

  “你小子是不是外面藏着女人?”这古廷三句不离女人和酒,不过这次还真给他猜对了,我还真藏人了。

  这次之后,公主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而我发现,她对着安姑姑这些熟悉的人,发狂的次数特别多,而我并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思虑再三,我尝试让绿萼出现在公主的面前,想不到公主不但不抗拒,发狂的时候还少了,我想应该是安姑姑这些熟悉的人,让她想起了些不愉快的经历。

  试了几天之后,我决定让绿萼代替安姑姑照顾公主。

  绿萼是北国顺风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十三岁那年,镖局接了一趟重镖,却不想还没出行,就遭人抢了货,灭了门,全家就剩下她,歹徒正想向她施暴之时,我恰好经过,将她救了下来。

  她因无家可归,求我收留,我可怜无依无靠,如我当年那样,将她领进府,她很聪慧能干,年纪小小,不但体贴入微,很会照顾人,还能将府中一切事务管理得井井有条,后来就成了我府中的管家,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为了不泄露公主的身份,从此安姑姑称她夏小姐,而我唤她小浅,她显然很喜欢我这样叫她,每次叫的时候,都会朝我天真一笑,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纯净如山涧溪流,偶而赞她画画好,她嘴里虽然什么都不说,但那欢喜得样子,让人恨不得多赞她几句。

  绿萼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以为她是我恩人之女,所以悉心照料,这以后公主的身体渐渐好转,虽然偶尔也会发狂,也会砸东西咬人,甚至深夜发出小兽般的惊叫,但发病的次数相对还是减少了,而我也轻松了不少。

  但好景不长,公主开始整夜整夜不睡觉,天一黑就缩在角落,命人点上好几盏灯火,无论怎么劝都不肯睡,有时明明很困,但她竟然用手掐自己的腿,用灯火烫自己的手,用这种极端的方法,让自己保持清醒。

  绿萼怕我担心,一开始还不肯说,而我以为她身体没有什么事,连续外出了几天,直到回来,看到她手的烫痕,绿萼才跟我说出了实情,但只短短时日,她的眼睛就凹了下去,整个人憔悴不堪。

  “小浅,告诉莫枫为什么不肯睡觉?”我放柔了声音,拿着小果串哄她,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她才说她怕黑,她怕睡着,她晚晚会发噩梦。等她说出心底话,我额头全是汗,我发现哄小孩比上战场杀敌还要费劲。

  “不怕,有莫枫陪着你。”

  “你陪小浅睡吗?”她睁着纯净无邪的大眼睛充满信赖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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