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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天书院 > 霁月欢 > 正文四十(上)
 
  三千年前,妘星芦初初听闻魔君酉央找爹爹商议同神族联姻之事时,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她觉得甚是聪明的算盘。

  妘星芦虽然性格骄纵,但从小也是按照族长继任者来教养和要求自己的,骄纵一些,在她看来也算是能在这大荒之境,内守族约外御小人的重要的一项,毕竟她眼中的爹爹也是慈爱不足,严厉有余的,不然怎么能够施出那样狠戾绝决的法阵结界呢?一脉相承这回事,她觉得甚是有道理。

  按照继任者要求自己的妘星芦自小在家学中,战争史一门、阵法术一门修的极好。因为熟悉战争,遑论起因经过结果,更或战争中参与方的生平,有时候她也能信手拈来一二。近些年来,六界虽然四方摩擦未断,但总体来说也是太平日子。

  史书上记载的最近的一场,便是当年妖族鬼族之乱。但是,为何妖族与鬼族不过是六界中存在感不太强,能力也泛泛,亦没有出现个震惊六界四海领袖人物的两族,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发动一场叛乱?而且这场叛乱竟然能够引得如今的天帝四处搬救兵?

  战争史上自然没有写如此这样明晰,但是她有一个战争史同样十分清楚的老爹。老爹提到,现任天帝还不是天帝的时候,是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同争此位的。老天帝公平,定下一项,说是昊仓同他哥哥於佑同在凡世之中历练百世,百世之后评判功绩过错,以此结果来选定新君。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昊仓以凡人之躯到了大荒境,经通天石证道,最终得封九重天上风头无两的太子。而於佑按照既定的劫数在凡世百世之后,却是什么结果也没有落下,一念想不开堕入了魔道。不多年,忘记前尘的於佑成为魔界之尊,称於佑魔君。

  那时,由于魔道被九重天压制过久,力量还不甚强大,於佑魔君继任后四处斡旋,施法纵横,将族类众多的妖族和鬼族联合,进犯九重天,自己倒是藏在大战之后运筹帷幄。事后叛乱是平了,但老天帝因此魂归虚无,昊仓正式继位,於佑魔君消失了踪迹,有说是在平乱之中逃离,有说被如今的天帝囚禁在无边炼狱,也有说在平乱之时死于一位异族首领的剑下,众说纷纭,无一定论。

  为了抹去这桩神族丑闻,这些事情,并不曾细说在史料里头。

  也正因这些过往弯弯绕绕,继任的昊仓君对魔族更是痛恨。妘琝曾私下对妘星芦说,天帝应压制平衡来降伏魔族,不能一概以武力征伐,这样做往往适得其反。这多年来,有没有适得其反不知道,但是仅剩的魔族推选来推选去,最终推选出来了酉央,也算是对天帝的交待,毕竟酉央虽然魔法修为不错,但实在是性格优柔又有些软弱,反过来说,或许对魔族也是一件好事。

  因此,妘星芦知晓酉央魔君意欲与天帝联姻修好,而且找上自己的老爹时,已经想到自己要作为联姻的一枚棋子。既然联姻,自己将来便无法继任,好歹自己还有一位弟弟,这桩事也不用担心,妘星芦想得开,觉得既然注定要当一枚棋子了,那必然是要当一枚能够称心如意的棋子。是以,埋藏在自己心中的倾慕爱恋,这个时候救可以搬出来了。

  冥君陌桑。

  妘星芦主动找上他老爹,将与冥君联姻的好处从地理优势到天时之和谈了个遍,很快说通了老爹,说通了老爹,老爹就能说通那位性子和软的酉央魔君,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她只用安心待嫁就好了。

  但是,算来算去算漏的一桩事是,九凤家学中的史书竟然修撰的慢了一拍,谁能想到冥君早已经不是陌桑了。若不是九凤举族提前到了冥界,她私下中听到侍从说起婚礼的桩桩安排,怕真的只有掀开盖头才晓得自己盘划错了。妘星芦想到自己找老爹说的那么一通,为了掩饰自己的私心,特意避开了陌桑的名讳,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这桩事做的忒不带脑壳了。

  做棋子也不能称心如意?那是不得行的,不得行就跑。

  幸好,上天也是可怜她一番痴心差点错付,才跑出来便遇到个硬闯法阵的女子,妘星芦心里盘划了一圈,便有了音楠同霁欢的这一番阴差阳错。自然妘星芦是不晓得,她的谋划是,自己先跑,待这场婚事囫囵过去,毕竟北翼衡也不曾见过她的模样,等到生米成熟饭,便是她逍遥自在的时候。

  跑出来的妘星芦,自在地躺在长海泊舟处的一艘乌篷船上,哼哼唧唧唱着歌谣,心里算着时辰,迷迷糊糊睡至了清晨。她没有想到,北翼衡心里惦记她在冥界不习惯,婚礼前偷偷去探望时,正好听见了一番她同霁欢的谈话。知道此事不可儿戏,遂算了算,到大荒来找她。

  北翼衡找到妘星芦时,她正晃着腿,迷迷瞪瞪在梦乡里头。长海一分,大荒两处风光,北侧是荒芜,南侧是暖春,北翼衡立在乌篷船一端,看着船身摇晃中仍未醒的妘星芦道:“北翼衡见礼。”

  妘星芦尚未清明,以为自己仍同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卧房寝殿之中,带着鼻音问道:“北什么见什么?”

  北翼衡忍住笑意,重复道:“北翼衡,见礼。”

  妘星芦猛得睁眼,起身跳到岸上:“你……是你?你怎么来了?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准备……”

  “是,但是新娘私自逃跑,北某实在不知要同谁成亲。”北翼衡看着妘星芦不可置信的表情道:“神族与魔族的联姻,若是因你我二人被毁,只怕妘姑娘一族都难以担待。”

  妘星芦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争辩道:“胡说,我的安排中,你并不曾见过那姑娘,正常走完正礼流程,她便是你的君夫人,之后我便再不出来,在我老爹面前也不作表现,自然是万无一失。莫不是……你这么快就看出了我下的术?不应该啊……”

  北翼衡脑壳有些痛,无奈打断一边争辩着一边思考的妘星芦,道:“想必是妘姑娘不曾见过北某才有此猜测。但……在下确实是见过姑娘的。”

  妘星芦不可置信道:“你何时见过我?”

  当年亲事既定,北翼衡巡视冥河一道时,也私下里到过大荒两次,两次均无意间见到过妘星芦。两次的妘星芦都在长海之上,练习那根十里血银鞭,两次她都把自己伤到了,一次伤及脚踝,一次伤及腰背。

  妘星芦听罢北翼衡有板有眼一一道出,心里头有些尴尬,但是她行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埋着头继续往下走,遂同北翼衡狠狠道:“过去暂不提。冥君这个时候来寻我,是打算把我捆回去吗?”

  北翼衡看着妘星芦化出手中的长鞭,不紧不慢道:“尚有几个时辰,在下打算同妘姑娘讲一讲道理,说通了自然也就成了。”

  “休想!”妘星芦朝空中挥了一鞭子道:“你不用同我讲什么道理,道理我都懂,就是不想当这枚不畅快的棋子了。”

  “那本君就只有把你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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