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哭过闹过困了, 闵麟让人在唐煜病床旁加张床，他坐在中间, 然后一大一小，一人一张霸占一张，一个拉着他的衣角, 一个拉着他的手，紧挨着边沿沉沉睡去。
小立站在角落中, 小声说道，“少爷做催眠前让我把这盒子带去给小少爷,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佛珠。”
见闵麟没回话的意思，小立一咬牙, 狠声问道, “闵总，宁少爷真的死了吗？少爷找了他八年，难道是一场空？”
小立双眼中带着责备, 话中更有着试探。当时少爷从康乐区傻笑着跑出来时，他真的以为少爷疯了，可没想到是傻。但有区别吗？好好的人就这么傻了, 而从少爷傻后看闵总的态度, 小立敢发誓, 闵总绝对楚攸宁。即使他从没说过, 可直觉告诉小立，他就是。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小立不知道，可这个人到底有多狠的心, 才能在少爷痛苦的时候视而不见，步步紧逼，直至把人逼疯。
闵麟没回答小立的话，只是看他一眼，而那一眼直接让小立闭嘴。
愤恨扭过头，紧紧攥住双拳，小立泛红眼。
“那催眠师呢？”
闵麟的语气很淡，小立却不知为何打个寒噤，“我给他打电话。”
说完便开门出去。闵麟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唐煜微蹙起眉，唐煜喊头痛时说的那些话闵麟可没忘记，特别是最后那两个字，这个世界上会用那样的语气叫他的人只有一个：唐煜。
“爸爸。”
委屈的嘟囔声带着哭意，闵麟看向闵胥，发现这孩子还闭着眼，也许是梦到什么难过的事，眼角泛着泪珠，一脸难过；摸摸儿子的头，闵麟觉得很头痛，小胥那么喜欢唐煜，他突然变成这样，岂是一句伤心能概括的？
转头看向那睡得跟孩子似的唐煜，闵麟想：昭华会一直留下吗？八年前连一声道别也没说，这人就这样消失了，他连反对的权力也没有，只能被迫接受，而这一次呢？
李医师很快到来，闵麟把两人的手小心放回被子内，起身离开；除李医师外，脑科教授跟心理专家等几个医生全都在。
闵麟示意众人落位，说道，“几位跟我说说唐先生的病情吧！”
几个医师面面相觑，皆没开声；这半年，每当唐决入院总能看到闵总的出现，加上唐总对这个人又是验DNA，又是做亲子鉴定之类的，经常跟在唐煜身边的医生总归是看出一些东西，可看出是一回事，从他们口中说出又是一回事，如果以后唐总因他们说出的话发生什么，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室内一片沉默，几名医生眼神闪烁，就是没看向闵麟，也没人开声说话。
眉头一蹙，闵麟不悦看着眼前几人。
小立虽对闵麟生气，可他也知道此时能依靠的只有闵麟。上前一步，小立说道，“相信大家也看到唐煜现在的样子，不瞒大家说，唐总……”
话语一顿，小立闭闭眼，深呼吸把情绪压下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唐总脑袋的问题一直没解决，唐总也怕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立下遗嘱，无论是死亡还是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唐氏将由胥小少爷继承，而闵总是其监护人其及未成年前唐氏的代管人，所以从唐总出问题那一刻起，闵总已经是你们上司了。”
小立这一席话不但惊呆在座的几位医生，连闵麟也深意外；收敛起复杂的神色，闵麟看着面前的几位医生，冷声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几名医生后背一凉，急忙点头，争先恐后道出唐煜的情况。
先说的是李医师，唐煜会变成这样是他催眠的结果，闵麟不懂得催眠，可也听说过催眠的厉害，李医师作为唐煜的心理医生及造成这个结果的人，唐煜的情况他无疑最清楚。
“唐先生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加上他脑神经曾经严重受过创伤，又经历过人格融合，所以他的精神世界其实很脆弱。这一次唐先生委托我帮他唤醒曾经的记忆本身就是极危险的事，我也跟唐总多次强调过，可唐总却依旧坚持，我希望您能理解。”
李医师先是把自己的难处给说了，看闵麟不像追究的样子松口气，要知道唐煜变成这样，无论是他责任与否，唐家要发难，他也只能受着。
“……据我分析，唐总这个人格应该是以前的次人格，也就是说当年人格融合，其实次人格并没消失，只是沉睡。这一次主人格离开，由次人格掌控身体究其原因最大的可能是主人格内心极其痛楚，而这个痛苦已经严重到让他的精神无法负荷，进而选择逃避离开。”
“我翻看过唐总以前的病历，上面写着当年他之所以会衍生出新人格是因为他接受不了父母死去的痛苦，如今他的心理二次受伤，也不奇怪了。”
李医师说完后，偷偷瞄瞄闵麟，发现他神色比之前更冷峻了，李医师暗暗叫苦，却又无法。
“目前他脑子如何？”
脑专科的医生嘴角微微抽搐，闵总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
根据脑科医生所说的，唐煜脑波情况并不理想，日后必须避免再受过大刺激，否则脑死亡机率将会非常高。
说到这里，一直站在角落的小立终于看到闵总脸上表情的波动了，不禁暗恨道：早知道会这样，早干嘛去了？这么刺激少爷。现在小立可看清楚，虽不知道闵总用什么方法让DNA检测结果有异，可闵总就是楚攸宁这绝对错不了，他敢发誓。
几个医生一直在讨论着唐煜心理及脑袋情况，在坐旁边的唐煜主治医生坐不住了，“闵总，有些情况我可能也要跟你说说。”
一直在沉思的闵麟被主治医生打断思绪，沉声道，“你说。”
“唐总不能再留在B市。”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讶看着主治医生。
“唐总一直有哮喘，仅这半年就进院抢救好几次，我们劝过唐总离开B市休养，可他却一直不肯。闵总，中医国手周老曾经说过，唐总当年因为吸入过多毒烟，伤到肺，如果好好调养，能活到五十岁，如果再伤根本，活到四十是老天开眼，这半年来，唐总哮喘一直在加重，病情也日渐严重，闵总，再下去，唐总将……”
中医国手周老有再世华佗之称，被他下过诊断书的人少之又少，可他的诊断准确率却是百分百，而唐煜今年已经三十五。
医生们慢慢离开，小立站一会也退出去；闵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久久回不过神。夜幕慢慢降临，华灯初起，光芒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却温暖不了满室的冷意。
“弟弟，弟弟……”
慌乱的叫声在门外响起，闵麟收拾好自己的神色走过去打开门。一大一小的身影扑过来，闵麟笑了，这一刻觉得暖流溢满身心。
唐煜在医院住三天，便可以出院了。小立在收拾东西，闵麟在给唐煜穿外套，戴手套，小胥坐在床边不断偷瞄着，瞄久了，闵胥跳下床，紧挽着唇就要往外走，闵麟眼角余光看到头也没回道，“把围巾戴上再出去。”
今天气温下降的厉害，外面全结冰，不围上围巾，出去肯定着凉。
闵胥把头一扭，又跳回床边坐着，也不听闵麟的话围围巾，只是垂着脑袋，晃着小短腿，垂着头没开声。
闵麟看得哭笑不得，把手上的围巾塞到唐煜手上，“把它围上。”
把小胥放在书包里的围巾翻出来，闵麟半弯下身帮小孩围上，无意间看到小孩翘起的嘴角，闵麟哭笑不得；刚直起身，旁边站着一只“庞然大物”正拿着围巾巴巴盯着，无奈接过来，闵麟两三圈给唐煜围好。
闵麟觉得，他就要往保姆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出院时像条小尾巴似的拉着闵麟的衣角紧贴着走；闵胥沉默牵着爸爸的手走在另一边。
这三天来，小胥始终没法接受唐煜傻了，情绪一直很低落，闵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或者说让他接受，只能保持沉默。
小立小心翼翼跟在他们后面，见唐煜就要跟着闵麟上车，小立连忙叫道，“闵总。 ”
六道视线齐唰唰望过来，小立咽口唾液，挤出一道僵硬的笑容，“闵总，咱们这是回唐宅？”
“弟弟回家，回家，昭华穿好多、好多衣服了，昭华要给小白花挂亮亮的灯。”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唐煜拉着闵麟大叫。
“先回我住处吧！”
说完，闵麟带着这一大一小上车，很多东西他还没想明白，而回唐宅会打乱他的思绪，那里有着太多他不想记起的东西，在做下重要决定时，闵麟希望自己是冷静的，不受影响的，而且是不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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