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一生为晋灵鞠躬尽瘁，忠贯日月。”桑醉重新垂首，银发滑落遮掩了下巴的伤口。
亓倾的双眸微眯，现在只说为晋灵了。那么，桑醉想说的是，他们违背的命令都是他错误的决定，他们阳奉阴违全是为了晋灵界。
真胆大啊。
他勾了勾唇角，看着跪在身前的人。若是犹未雪在此，肯定说不出这番话来。她更成熟更稳重，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主心的言辞根本没有出现的可能。
但是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语言是最苍白的解释。”亓倾转身，回到了书桌后，“你让犹未雪好好想想，她究竟是谁。你们不想解释，那就安分一点，别逼我来问，只怕到时候，你们的身份就真的无人知晓。”
这是劝告，也是威胁。
亓倾早就得知犹未雪话只说了一半，她领命保护夏暖，却不说前殿下为何保护她。她不说，必定是真相和前殿下的命令冲突，不得不隐瞒。
是了，犹未雪也说过，害怕亓倾得知夏暖身份后会对她不利。但是桑醉又坚持他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晋灵，既然保护夏暖不会对晋灵有所损伤，他又为什么会对夏暖不利。
地位。
如此想来，他的猜测似乎直逼真相。
“是。”桑醉应声道。
尽管他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母亲以亓倾为主，他便不能造次。
雨后的地面依旧潮湿，尤其一脚踏入苍天古树密林之中，温度骤降，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卞玉却如同一团火焰在这林间小道上信步穿梭，他走在小道边缘，手抬起，抚过一颗又一颗经过的树木。手下的树皮粗糙，虬劲，是蓬勃的生命力。
走到尽头，终于到了辛束殿外。
为首的灵奴带着众灵奴行礼，卞玉却挥了挥手，绕开殿门走向了一旁。
树木围绕着辛束殿，尽管看上去人烟稀少，但是又挤挤攘攘，各种各样的树木成群结队，连枝成林。
卞玉的脚步缓缓停下，停在了一颗其貌不扬的树木面前。这棵树不高不粗，不开花不结果，但是却是这众多树木之中卞玉心中最宝贵的存在。
他上前一步，红褐色的桃花眼一闭，妖冶繁华顿消。他的额头轻轻靠着树干，喃呢道，“想回去看看吗？回白首村。”
树叶随风轻摇，飒飒而响，覆盖了卞玉的声音，却愈发宁静。
红衫灼灼，难得美好。
夏暖魂印解除，尽管记忆只恢复了一半，也用了好几天的时间调整心情。
大祭的准备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亓倾也将夏暖曾经双目皆失明的事情告诉了所有妖王。有人惊讶不解也有人不甚在意。
而本就被九妖奉为贵宾的漱焱和尤珊，在告知了亓倾一声之后便下了皇池，在皇城周遭游玩。
景尚梨打听到夏暖心情稳定之后就跑上了皇池，直奔温月殿。
然而夏暖并不在殿内修养，反而在后殿的温泉处。
灵奴引着景尚梨过去，最后一扇镂空雕花的精致木门拉开，就可见一条走廊，走廊上嵌有数颗夜明珠，浑圆莹泽。只是现在是白天，日光正好，也无缘得见夜明珠的光芒。
听见门开，乙月从一旁走来，看见景尚梨立刻行礼，“景小姐，这边来。”
景尚梨原来就生活在皇池，皇池上的灵奴对她都不陌生。反倒是景尚梨面露惊讶，目光四扫打量着廊外温泉以及周围的摆设。
“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景尚梨眨巴着杏眼，笑容不自觉扬起，打趣说道，“他们果然没舍得给我好宫殿。”
话音未落，景尚梨踏上长廊，随着乙月转身就看见了长廊尽头棋盘对坐的一人一猫。
有趣。
“氲染还会下棋？”景尚梨就在一旁席地而坐，好奇的打量着氲染。
氲染斜睨她一眼，目光不屑而倨傲，似乎对她的质疑十分不满。
他什么不会啊。
“好久没见你。”夏暖落下一子，转头朝景尚梨看来，右眼含光，笑意清浅。
景尚梨身着白裙黄纱，裙上是碎花绣纹，俏皮可爱活力十足。就连长鞭的手柄都是白玉花纹，竟也和裙衫相得益彰。
“是啊。”景尚梨点头，只是目光一抬看见夏暖的眼睛还是一愣，随即又扬起了笑，“右眼好了，能看见我是不是很开心，觉得我很漂亮。”
说罢，她还朝夏暖眨了眨眼。
嗬，这自恋劲直逼漱焱。
氲染眯着猫眼盯着景尚梨一脸别扭。
“是啊。”只有夏暖实诚的点头，“很漂亮。”
闻言，景尚梨捂着脸哈哈自笑，然后又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夏暖的脸蛋，“你也很漂亮。”
夏暖嗯了一声，眼若星辰，点头赞同。
这……
难道是小姑娘的日常？
氲染迟疑了，怎么连夏暖也跟着景尚梨如此。
嗯……改天去问问尤珊。
氲染打好了主意，垂眸再看棋局。
依然是亓倾所送的黑圆白方的棋子，本来夏暖想要将这还给亓倾，但是被氲染阻止。亓倾下令通缉夏暖没少给他们添麻烦，这一套全是暖玉的棋子就当作他给夏暖的补偿。
还什么还，以后缺钱还可以卖了。
黑子一百八十一枚，白子一百八十枚，颗颗暖玉，这足够夏暖奢靡一生不为过了。
这让氲染不解的互夸之后，景尚梨便不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边看见夏暖和氲染的棋局。乙月早已奉上了茶水点心水果，让景尚梨品尝，免得她太过无趣。
不过乙月后来才发现自己显然是杞人忧天了。
景尚梨并不觉得无聊，看别人下棋看的津津有味。别看夏暖和氲染平时形影不离，在棋局之上竟无一人手软，真刀真枪，厮杀惨烈，时局诡谲多变。
一旁观棋的景尚梨唏嘘不已，若是任意一方换做自己，只怕自己过不了几子就会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最终，氲染胜了。
夏暖也不气馁，笑着抱起氲染，直夸厉害。
氲染舒服的半眯双眼，“你太久没练棋了。”这语气直接又自然，像是平辈甚至是长辈的教导，并且觉得自己的胜利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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