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身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了。”秋儿扶着冬儿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柳夫人的房间。
穿过长廊时，冬儿终于体力不支地坐了下来，秋儿心疼地看着她如此，有瞬间的庆幸，她曾经羡慕过冬儿变成五姨太，由被人呼来喝去使唤的奴婢变成了主子。可是现在她是骑在老虎背上，身不由己，她依旧还是她，还是奴婢，可至少还是自由的。
“秋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冬儿求救地握过她的手，“嗯？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五姨太，您先，先不要慌。”秋儿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夫人说，夫人说只要五姨太听她的……”
“你也是夫人派来的？难道？”冬儿忽然惊恐地看着秋儿，“你是细作……”
“五姨太……”
“秋儿，我现在已经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连个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你和我以前一起伺候别人，也算是姐妹了。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冬儿垂下颤抖的睫毛，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她是真的很害怕，感觉自己太孤立无援了。
“秋儿不会。秋儿会永远陪着五姨太的。”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走在一条无底的黑路上，夫人不是什么善类，我又何尝不知道，如果就这么被她束缚，控制，我的未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五姨太……”秋儿抿唇，艰难地说道，“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是？您现在诸多忧思，对小少爷不好啊……”
小少爷……这三个字让冬儿的情绪慢慢地恢复回来，最后深呼吸闭眼，然后起身，“走把，晚上还要去法华寺。”
“是，五姨太……”
一双眼睛慢慢地隐退了。
随着彩霞慢慢褪去，很快到了晚上，访客不断进门，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庭院都快要被来的人挤满了。
晚宴开始后，柳西然一直注意着冬儿，果然吃到一半后冬儿趁着柳运和其他人敬酒时起身准备退场，柳西然跟着走了出去，对着不远处的绵儿使了一个眼色。
冬儿的轿子停在侧门门外，柳西然看到她在秋儿的搀扶下上了轿子，便跟了上去。经过一段路程后到了法华寺，寺门口的一位尼姑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来似的，在门口等待着，微笑地迎了上去。
柳西然看到冬儿环顾四周，面色紧张，然后进了去。轿夫还有秋儿都站在门口等着。玉兔东升的法华寺，没有了白日的热闹，多了一份寂静和阴森。
柳西然待冬儿走进去后，绕到了法华寺的一旁，翻过围墙进了去，因为高度太高，跳下的时候脚不慎崴了一下，她吃疼地咬住嘴唇，不让声音发出来。
于是，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弯着腰慢慢地挪步到了里边，看到内堂半掩着门，好像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烛火透过窗户纸一闪一闪，忽明忽暗。柳西然侧耳去听，居然还有男子的声音！她怔了怔，轻轻地推开半掩的木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一个面相猥琐个子不高的男人，抱住冬儿就不肯放手，冬儿不停地去推他，他的大手穿过冬儿的衣裙，不住地往里伸！
“过来，让我亲一口嘛……冬儿，你让我想死了……”
“你不要这样！你快给我停下，啊……”
“你别娇羞了，来，让我亲一下，就一下……”
“唔啊……不要，不要……”
原来冬儿来这里借着烧香的由头来这里幽会男子！
柳西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后退了一步，碰到了疼痛的脚踝，低呼出声，惊动了里边的两人。
“谁！”
冬儿慌慌张张地推开门，看到门外只有一只野猫窜过，常贵拉过她的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是一只野猫，瞧你疑神疑鬼的。我们……”
“你给我放开！”冬儿忍无可忍地甩开他的手，“你不要再纠缠着我了！我已经是柳家的五姨太，我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这样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只有死路一条！”
“和我再无关系？”常贵见冬儿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禁冷笑了一下，收起方才的无赖淫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那肚子，“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儿子，你敢说和我再无关系！”
“你……”冬儿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我和你上的床，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常贵坏坏一笑。
冬儿摇着头，不住地后退，常贵一步步地靠近她，伸手揽过她的腰，“来吧，冬儿……”
“不，不，不！”冬儿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躲在树后的柳西然凝眉望着发生的一切，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冬儿的秘密是这个。
原来冬儿肚子里坏的根本不是柳家的血脉。
柳西然等到两个人都走了以后，这才从树后缓缓地出了来。
在府里的绵儿正穿着和柳西然一样的衣裳坐在房间里，故意把窗半开着，然后背对着窗坐着，突然听到福儿来敲门，“小姐。”
绵儿赶紧示意瑟儿回应，“什么事啊。”
“小姐半路离席，让奴婢过来问问，小姐是不是身子不适啊。”福儿在门外说道。
瑟儿看了一眼绵儿，说道，“倒没什么事，就是小姐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来休息，请转告夫人，不用担心。”
“……是。”
瑟儿赶紧扶着绵儿缓缓地走进内室，余光里看到福儿走到窗边往里张望，然后才离开。
进了内室，坐在床榻等了一会儿，绵儿问瑟儿有没有露出破绽。瑟儿想了想，摇头说，“应该没有。”
“那就好……”绵儿呼了一口气，刚软下去的身板又不由地挺直，担忧道，“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
瑟儿信心满满，“小姐那么聪明，做什么都能成。”
两人说话间，听到了房门被急促地敲起，瑟儿出去说道，“都说小姐睡了。”
“是我。”
“小姐？”瑟儿赶紧前去开门，看到柳西然一瘸一拐地进了来，不由地惊呼，“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嘘——小声一点！”柳西然轻喝道，“你想让全部人都听到吗？”
“不是，小姐，您怎么了，您受伤了？”闻声走出来的绵儿看到柳西然的脚有些问题，蹲下身撩起她的裙摆。
“不是，翻墙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无碍。”柳西然皱眉，“对了，今晚有什么事吗？有谁来过吗？”
“除了福儿，没有人来过。”瑟儿抢声说道。
“没有被察觉出什么吧？”柳西然警惕道。
“没有。按照小姐的吩咐，我一直让别人有小姐一直在房间的错觉。”绵儿指了指半开的窗户，继续给柳西然揉脚。
瑟儿点点头，“我作证。”
“小姐，您去追踪冬儿，发现什么了吗？”绵儿关切地问道。
“我……”柳西然想到方才自己在法华寺看到的，话到嘴边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想先休息了。”
“……”瑟儿看了看绵儿，“我，我马上去准备洗澡水。”
牡丹花木桶放满了热汤，绵儿看到柳西然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一边帮她擦拭身体一边说道，“小姐在想什么？”
柳西然还是没说话。
“我知道，小姐很伤心。我们这几个人里出了这样的事，小姐生怕绵儿就是那个人。”绵儿主动说出了柳西然心里的踌躇和犹豫。
柳西然半晌说道，“你是吗？”
绵儿的手停顿了一下，反问小姐，“小姐您觉得绵儿是吗？”
“我不知道。”柳西然叹了口气。
“我说我不是。小姐信吗？”绵儿轻声说道。
“我也希望你不是。”柳西然皱眉，“不过现在我不想说这个，三天后自然会有评断。”
三天后……柳西然突然想到了和赵昀的约定，明日就是要赴约的日子，她差点忘了，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和绵儿嘱咐了一句，“绵儿，你去给我准备好针灸袋。”
“是，小姐。”绵儿没有问什么就去准备了。
柳西然很累，脚很疼，可是怎么也合不上眼睛，她的脑子里都是一团团的乱麻。冬儿的事，内奸的事。
心力交瘁。
她这时候多想杏暖在身旁，帮她解答疑惑，在外边的三年和杏暖学了很多，可是现在始终觉得还没有从杏暖身上学到三分之一。
至少，看懂人心这一点，还是不合格的。
“如何，她可在房中？”柳夫人急急地问回来禀报的福儿。
“是的，夫人，五小姐在房里，并睡下了。”
“怎么会……”柳夫人微眯起眼眸，难道她的这步棋下偏了？
微弱的烛火拖起阴暗的影子直到门边。
翌日一早柳西然去后院看了一眼放着的瓶子，里边空空如也，还是没有纸条。难道真的要到最后的期限，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柳西然有些失落，她径直去大堂，晚宴办到很晚才散，所有人八成都睡着。
柳西然没想到柳秀然一大早居然就回来了，这些日子她去了娘家亲戚走动，本以为会晚些时候再回来的。柳秀然让家丁们帮忙抬带回来的礼物，看到柳西然在庭院里不由惊喜万分，“呀，西儿你这么早来迎接我啊？”
柳西然换上笑容，迎上前，“四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小妹我都想你了。呀，这么多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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