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缓缓的把手机抬高，举到马老师的方向，而屏幕上，赫然有一个小孩儿，我看不出来年纪，但那模样，活脱脱就是马老师的翻版！
这孩子，是马老师的儿子！
“妈妈！”小男孩儿又叫了一声。
马老师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尖叫了一声，伸手捂住了脸。
可她的指甲也已经变成了黑色，长长的，尖锐的很，看起来更加吓人。
马老师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又迅速把手藏在了身后，低着头。
踟躇了会儿，干脆完全转过身子，背对着男孩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断的颤抖着。
“你在怕什么？”林淮问，往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马老师微微回头尖叫一声后，立刻又把脸紧紧的藏了回去。
我感觉，她此刻想藏的不是脸，而是她整个人。
“妈妈！你为什么不想见我？你真的像爸爸说的那样，不要我了吗？”男孩儿的声音已经没了之前的激动，变得没了什么情绪。
马老师身子一僵，闷闷的说了声：“不是的，没有，大宝……”
“那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大宝的声音看似很平静，可我却分明听到了他的颤抖。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的开始观察这个孩子，这个叫大宝的孩子。
似乎比较成熟，眉头始终微微的皱着，脸上确实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
浓密的睫毛下遮盖的大眼睛，里面有难过，有焦虑，有悲伤，甚至有自嘲。
可是，唯独没有害怕。
我确定，马老师刚刚的模样，大宝肯定看到了。
一个小孩子，看到母亲是那种“非人类”的模样，竟然不害怕……
老实说，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换做我是大宝的话，我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这种淡定模样。
“马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由你来告诉大宝会更合适一些。”
这次，林淮边说，边开始往前走。
他跟马老师的距离不断拉近，拉近，马老师再没有激烈的排斥反应，但却依旧蜷缩着，不愿意面对。
“马老师，大宝看到您的模样了。他不害怕。”我叹了口气，走到了马老师旁边。
随着我的靠近，马老师身上的黑雾快速流动起来，时不时伸出尖锐的宛如触角形状的黑雾，似乎在蠢蠢欲动。
但我不怕，我知道，马老师不会伤害我的。
见马老师还是没反应，我又转过头去看向大宝：“大宝，我是你妈妈的学生。你妈妈……去世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大宝冷静的点头，“但我以为她会回来。”
大宝一句话，让我差点泪崩。
马老师更是，浑身的黑雾瞬间消散。
她缓缓的抬起头来，似乎有些不敢确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来，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孔。
即使这样，依旧能够看出来，她的眼睛，是红的。
“大宝……对不起……”她呜咽着，好像在哭，表情是那么悲伤。
可是，鬼是没有眼泪的，
大宝更是看不到。
“妈妈，你没有对不起我。但是，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大宝依旧重复的问着这个问题。
“我……”马老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彻底将脸面向了大宝。不过她的身子一直是紧绷着的，好像随时都准备逃跑一般。
当对上大宝平静无波的眼神时，她愣了下，然后，彻底放松了。她的嘴角竟然轻轻往上翘了翘，好似在笑：
“大宝，妈妈爱你，很爱很爱。”
她说着，眼睛里竟然流出了血泪。我下意识想上前，林淮却冲我摇了摇头。
我握了握拳头，慢慢的退回到了林淮身边。
“妈妈是因为意外，去世了，没办法回去。但是妈妈，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是那个男人杀了你吗？”大宝直截了当的问，小脸有些泛白，眼神儿里竟然迸射出一股强大的恨意！
他口里的“那个男人”是谁，显而易见。
马老师沉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不是你爸爸。你爸爸……确实杀了不少人，但没有杀妈妈。”
马老师说这个的时候，大宝一直死死的盯着马老师的脸，他竟然在确认马老师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他注定了要无功而返了。
因为，马老师说的虽然不是真相，可严格来书，也并没有说谎。
杜宇确实没有杀马老师，他只是将马老师送入了地狱，但动手的不是他。
包括马老师最后的死……也是马老师自己的选择。
气氛陷入了沉闷，我紧紧的握着林淮的手，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视频那头的大宝，也没有说话。
马老师好像也不觉得尴尬，她只是看不够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宝，真的是，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大宝，在家里有没有听爷爷奶奶的话？功课还跟得上吗？我听你……爸爸说，你每次都是级部第一。”马老师的声音很温柔，我已经忍不住了，把脸埋在林淮的背上，偷偷哭了起来。
“爷爷奶奶去看那个男人了。”
大宝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改称呼了。
“好像几天后，那个男人就要被枪毙了。爷爷奶奶想继续上诉，尽量拖延下那个男人死的时间。”
“我已经在看孤儿院了，我想联系下院方，看看能不能让我过去。”
“什么？”马老师听到这里，脸色大变，“胡闹！好好的去什么孤儿院！爸爸妈妈不在了，你还有爷爷奶奶！你还有……姥姥姥爷！还有其他远方亲戚！”
“妈妈，爷爷奶奶这边，我已经没办法呆了。”大宝稚嫩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情绪，“即使他们愿意继续收留我，我要怎么面对他们……我只要一看到他们，就会想到，就是这两个人的儿子，害死了我的母亲。而他们，只要看到我，就会想，就是这个人的母亲，害死了我的儿子……妈妈，我该怎么办呢？”
“大宝……”马老师刚一张开嘴巴，眼泪就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大宝，什么都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他还是个……孩子啊……
“还有姥姥姥爷，妈妈，你在的时候，他们都不曾过来几次，我已经完全忘了他们的长相了。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不会管我的。你经历过那种生活，我想，你肯定比我懂。”
“至于亲戚……谁愿意要这么一个拖油瓶呢？”大宝低下头，笑了笑。再次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妈妈，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孩子。”
“但是，答应我，妈妈，如果下辈子，你还是找不到真正合适的人，就别把我随便生下来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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