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深幽，两边草木众多，遮掩了大半来自各方的光线。
偏僻的路段，自然也无人看见这马车里骤然间发生的事情。
高大凶悍的男子轰然倒下，他手中的书卷又掉了下去，被下方的手正好接住。
度南书拿回书册，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静静地看向掀开帘子走进的其他土匪。
“发生了什么？”那人急着进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却是瞳孔猛然一缩。
一车女子这才反应了过来，车内骤然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之声，震耳欲聋。
就连最初好奇着询问度南书的姑娘也看得一愣，随机便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却是可以看见，她所向的方向正是那群土匪所在的方向。
度南书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却并没有多少表示。
他抬头看向来人，另外的几个土匪的眼中有惊讶和忌惮却并无多少恨意，显然这个团伙也并没有多少的感情。
“不知边境可还去？”
度南书靠在角落，周边姑娘众多，他只能收回腿坐在那，看上去仿佛缩成一团，此时却没人敢小瞧。
毕竟那么一个玄力修习的莽汉，仅仅是碰了他的书便倒地不起。
土匪那旁的为首之人忌惮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度南书见他犹豫，心下冷笑。
下一刻，那个方才开口的女子便骤然倒在了马车内昏迷男子的身上。
“可能这姑娘也有些乏了，或许到了边境便会转醒，你觉得呢，车夫先生？”度南书看着她，再度抬起头来冲几人一笑。
这回几个人是真的慌乱了一瞬，短暂眼神交流之后那人最终缓缓点了头。
“走，我们去边境。”
马蹄声便再度响起，车厢内晃晃悠悠。
原本哭喊的女子们骤然失去了开口的勇气，所有人几乎抱在一团，硬是将大半车厢让给了度南书一人，瑟瑟发抖的模样显然也对度南书是怕极。
度南书将人群扫过，视线在那人群中停顿了一瞬，最后淡淡收回。
车便是继续上路行驶。
车外熙攘都与车内无关，这伙还有些实力的土匪显然在这地煞混得也并不差，来往不少人路过也会招呼上几声。
除了真正强大的修者，这来往之人便也只剩下了满载而去的各路匪徒。
“这边境就快到了。”外面的人低低开口提醒了一句。
度南书这才将手中书页合上，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衣物。
那两个突然倒下的人所中的不过是当日给禾柯解毒时存下的一些余毒，只不过碰过书的男子的那份药的配方会更为复杂一些。
他伸手将残留的毒素解除了大半，这才活动活动身形，在其他姑娘惊恐的眼神之中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凤翮的所在树木环绕，林立天险。这地煞边境本应靠近离岛海域却又有天险阻拦。
高山挺立，地势奇杂，但那高楼却是独特而别致，特别好认。
度南书下马车前倒也没忘记和他拥有同样处境的姑娘们，颇为耐心地开口安抚:“这已经到了地煞边境了。”
车内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是震慑于度南书的余威之下，没有人敢动。
度南书倒也不在意，率先跳下车，没有再理会身后马车里的人便是动用了玉佩隐匿了身周的气息。
身后马车之中这才突然穿出女子们的尖叫声音，不少姑娘争先恐后地从马车上往下跑。
度南书回眸看了一眼那乱作一团的姑娘们，听着里面人苏醒的动静与土匪拦人的声音。
那些运气不好还没来得及跳下马车的人似乎又再度被人拦下。
门帘被放下的一瞬间，度南书看见那双方才惊鸿一瞥看见的眼睛的主人。
那一头青丝扬起，露出遮掩下的面容。
明明其貌不扬的人却有着一双和那个人相仿的眼睛。
与那个高高在上的白衣尊者一模一样的眼睛。
马车驱车声音再次响起，来往人群本就嘈杂，加上方才那一大群女子的打断更是场面混乱。
度南书还待细想，再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和那辆马车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中。
“阁下可有吩咐？”
一旁殷勤的声音响起，度南书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那件玄色衣袍。
“交易所逛逛。”
他将那双眼睛忘在脑后，换了声音，看向来人。
“那么先生就跟着我来。”
度南书顿了顿，终是迈上步子，跟上了这引路人。
凡事这般混乱的地界，就会有这样的引路人，带着初来乍到的人去熟悉熟悉地界，逛逛这附近的交易所。
这引路自然不会没有费用，但引路人却也不多，更是分为品级。
度南书运气不错，在到了引路人带他来到的第一家店，便知晓他的引路人品阶不低。
“这是我们这里最为隐秘的交易所之一，就是不知道先生有没有这个能力在此间消费……”那人搓了搓手，试探道。
引路人面上都会带上面具。这是特别的面具，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们的真实身份，度南书自然也无意探查和挑战这一方规定。
他有没有消费的能力……
自然是有的。
虽然不记得自己的曾经来历，但是师尊曾经交给他过一枚奇特储物器具，说是里面一切都为他调用。
天地灵宝倒是没有，但晶石这样的基本货币换算出来却是富可敌城。
度南书淡淡看了那引路人一眼，对方立刻便心领神会。
他吞咽着，即使隔着面具，度南书也能听出他声音之中的贪婪:“那这样的小店我们就没有必要去看了。”
“先生里面请。”那引路人弯腰邀请着，一旁不少引路人看来，眼底也是隐隐露出些许羡慕。
“这个先生，不如给我？”
一旁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清清淡淡，通过面具的刻意处理后更是显得空灵。
对方也是一身引路人的深紫衣袍，却与度南书面前这个谄媚的人全然不同。
他背脊挺得笔直，哪怕看不见面容也自有一种气质。
引路人本身地位不算高，但也的确有那么几个特别的存在。
而这样特别的存在甚至不需要主动，便会有人千金求取一次指引，根本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地方抛头颅脸。
遇到一个高级的引路人算是幸运，但遇到这样一个传说级别的，却是不知到底是福还是别的了。
“你……！你！！你这个人可还讲半点道理。”眼见生意就要到手，引路人怎么甘心这样半途被人截胡。
他就这般指着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却是看着对方的衣服半点组织不出言语。
“你们的交易还未开始，也并没有人规定先生们不能中途更换引路之人。”那声音冷冷淡淡，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面前这个引路人，“按照价值，先生自然也是选择我更为值当。”
中途抢生意本就是行业内不需明说的规则，这人却这般没脸没皮地不管不顾，那引路人虽然气急，却又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想了半晌还是憋不住这口气，却又无处发泄，也只能愤愤离去了。
这人至少有一点没说错，两人的价值根本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先生会怎么选，答案不言而喻。
度南书也的确准备换人，但先前的引路人离开了，他的心却是微微吊起。
这样的人主动要求领路，所求为何。
“先生可是需要一些趁手兵器？”那人声音淡淡传来，有如初春冰雪，还带着几分隐匿在平静下的冷意。
这样能够一口道出他所求的引路人，实在让人又爱又惧。
度南书默默点了点头跟上，手间却是不自觉地拿出了那条被烧了大半的缎带。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这人的声音，也与师尊，十分相似。
紫衣引路人在前面走着，引路的面具天然地将两人隔离开来。
度南书看不见对方的容貌，听不清对方真实的声音，更察觉不到对方的修为品阶玄力色彩。
但那挺然清幽的背影却自带冷淡霜雪的气息，与那人一般无二。
“怎会，师尊身上有那桃木香气，这二人都没有，要么是相似，要么就是我想得太多。”度南书定了定心，自我安慰道。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有些事情反而更为令他担忧。
“先生？”
见他脚步慢了没有跟上，前方那人微微转过头来，疑惑问道。
“无事，我们走吧。”
路上熙熙攘攘，鱼龙混杂。
前面那身份古怪不请自来的引路人却是淡然自若，仿若这周围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甚至无法引起他心中的半点波动。
越是细看，便越是像极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尊者。
冷漠孤傲，遗世而独立。
“可需要我放慢脚步？”那人的声音淡淡想起。
度南书蓦然回神，看着前方未曾停下的人。
他的脚步已经足够缓慢，与周遭来去匆匆的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已然不能更慢。
显然方才在等他。
度南书笑了笑:“不必。”
话毕，他上前一步，与之比肩。
“我会跟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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