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刚刚燕国世子爷也差人送了一套被褥来。”白竹替昭棠掖了掖被子，低声道，“他对您似乎很是上心。”
不上心才怪，一位备受宠爱的公主，要是真的娶了，燕国国君稳稳当当就是他了。
只是他的野心，也不仅仅是燕国国君的位置。
昭棠靠在墙上拿着一本《周易》在看，散披着头发漫不经心的道：“他最会做这些表面功夫，随他去吧。我们不承情就是了。”
白竹不明所以的点头，倒是白芷，闻言多看了昭棠一眼，自从这个燕国世子来之后，小公主似乎懂事许多，甚至聪慧了许多。
突然墙角响动一声，穆昭棠猛地挥袖，掷出一支簪子，低喝道：“谁！”
白芷立马站起来，打开门让人守好小公主，又带了三两人亲自去察看。
白芷很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床湿透了的被褥，疑惑不解的道：“小公主，好像是来给您送被褥的。”
送被褥的？
昭棠放下书看了眼，这被褥不像是太子哥哥的，也不是母后和父皇的，那除了燕国世子，还有谁会给她送被褥？
“要去查查吗？”白芷示意小侍女把被褥抱下去，一面问昭棠。
“我的簪子呢？”昭棠没急着回答，她突然想起来掷出去的簪子，连忙问，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支簪子，上面还有太子哥哥亲手刻的“沁之”二字呢。
白芷摇了摇头：“没见着簪子，只有这一床被褥在地上，脚印也被雨水冲掉了，不知是男是女。”
真是无法无天了，皇宫里面就敢抱着被褥偷听公主的墙根，还把簪子私吞了！
“查！必须查！”昭棠气得连书都不想看了，吹了床头的灯睡下，怒气冲冲的道，“明日太学谁敢找我晦气，我揍不死她！”
……
“昨夜布置的翻阅《周易》，可有遵从者？”公孙背着一只手，一手握着书卷问。
所有人齐声应了，大抵都看了。
公孙满意的点了点头，提问道：“那谁来说说‘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此言何意？”
太子自然最先被提问，他少有时间待在太学，尤其是近及冠，更是要开始交涉朝政了。
但他一旦在，博士便会格外关注他一些，他闻言思索片刻道：“此句是说君子的修养，君子在高处也该谦虚低调，在低处也不该忧愁，只要他自强不息，努力向上。因为君子在危险中也会小心翼翼谨慎的处理事务，所以即便再危险，他也不会遭灾。”
公孙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太子坐下。
然后他扫视了一圈，大家都忍不住坐直来，恨不得博士眼里看不见自己。
昭棠倒是不以为意，《周易》这本书她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年了，也就那么点事，还没有太史写的《国传》来得有意思。
“安召公主，你有何解？”公孙一眼就看出了昭棠脸上的不耐，他想起平顺侯的叮嘱，微微蹙眉问道。
猝不及防被点名，身为四位公主里面唯一一位有封号的公主，昭棠很满意“安召”二字，她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站起来道：“太子哥哥刚刚说的很好，沁之愚笨，诸位别见笑。”
客套完，昭棠微微扬了扬下颚，口气散漫：“我倒不太赞同这句话——在其位谋其职，身为将军就要有将军的样子，身为谏臣就要有谏臣的样子，不然全都小心翼翼、谨慎寡言，谁来做天子手中利刃？”
“危险自然不会少，在这世间谁无危险？农夫的危险是地主的租田价钱；地主的危险是官员的政策；官员的危险是朝堂的变化；朝堂的危险是外敌的侵扰——总之，总要有人做出头鸟。”
公孙眼眸微动，若安召身为男子，太子一位，恐有争端。
只是到底还是十四岁的小姑娘，思绪依然不够沉稳。
偌大的学堂里，十几号人，没有一个人敢这个时候说话，只有昭棠和公孙对立站着，两人对视一眼，公孙刚想让昭棠坐下，突然看到后门站立的几人，为首男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公孙继续。
公孙思索片刻，点头道：“那我再问，若出头便是死，低头便是活呢？”
世间万事，真有这般干脆利落便好了。
昭棠陷入思索，一会儿后，她笑起来，眉眼明亮耀眼：“若真低头便能活，谁不低头？可这太多事情，一低头，死的就不仅仅是身体。”
还有尊严、信仰，甚至是灵魂。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响起鼓掌声，大家回头一看，全都跪地行礼。
皇帝和太后、皇后都在后门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父皇？”昭棠潦潦草草的行了个礼，冲过去抱着皇帝的手臂，“您看，我还主动回答问题呢。”
皇帝伸手点了点昭棠的额头，宠溺的斥责了一句，就随昭棠挽着了。
“劳烦博士尽心尽力了，太子这几日常有不同见解，替朕分忧许多。”皇帝笑着对公孙道，又看了眼昭棠，眼里的笑更加明显，“我们家这皮丫头，也被您教导的有了点她舅父的风范，您不愧是先帝赞赏过的博士。”
公孙诚惶诚恐的摇头：“公主和太子天资聪慧，臣只是尽臣职责罢了。”
昭棠挽着皇帝的手臂，漫不经心的扫视了周围人一圈，一看穆卡纳西和穆照照的脸色就不好，穆涵夏倒是自顾自玩自己鼻烟壶。
再看男子席位，苏舜悉微微蹙着眉，似乎很不满意昭棠刚刚的表现，眼里蕴含着担忧之色，严睦的脸色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像是炙热又像是隐约的……嫉妒。
嫉妒什么？嫉妒父皇赞赏她不成？
就算父皇不赞赏她，也不会去赞赏一个敌国的质子吧？
莫名其妙。
原先上课时间之后，加课两个时辰，因为明日博士有事不能来，今日就把明日的也上了。
中间的休息时间里面，苏舜悉头疼的看着半点不知错的昭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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