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小心的，“即便你对林老师和秦萧不自在，那我呢，我是米雪啊，我在这中间开始都不知情的，你就没什么话和我说吗？”
米雪嗓音带着一丝哽咽努力压抑着。
苏燃看着她的目光一瞬心酸盖过了那份羞愤，米雪说的对，她对其他人别扭，躲避，不该对米雪。
这姑娘从始至终都是最好的那一个，也是这群人中最无辜的，所有的事都和她没关系，她凭什么要承受她，此时竟还小心翼翼的照顾她的情绪。
苏燃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对不起。”
米雪摇头，“咱们，聊聊行吗，你不想进病房那咱们出去聊，行吗？”
苏燃想拒绝，可她没法抗拒米雪的哀求，亦如当初一样。
医院外的咖啡厅人不多。
米雪给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自己要了一杯热可可。
米雪即便是现在毕业了还是小孩心，从她包上的挂坠，喝的热可可上就能看出来，她从小到大都是保护的很好的那种女孩子，若不是碰到了她苏燃，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肮脏。
米雪看她这样有些别扭，想张口问，又不敢。
秦萧找苏燃信息的时候没让米雪知道，但米雪偷看了，那地方也去看了，吓了一跳，那绝不是她能想象的地方，所以米雪此时有些手足无措，不敢问，其实心里郁闷极了，想问她这些年躲哪去了干了什么怎么生活的，可是米雪不敢。
她看着苏燃手臂上还没好利索的伤口和脖子上的青紫，不敢想象苏燃过的什么样，当初那么好的姑娘，现在这般了，衣服上的线头都让人难过。一时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问起。
到是苏燃先开口，“林老师。”犹豫着，“这几年怎么样？”
米雪叹着气，“不好。”
说的是实话，也是苏燃意料之中，手抖了一下。
“不是你的错。”
米雪想抓她的手，苏燃躲开了，米雪索性放下，“那天看到你，你知道我多高兴吗，这几年我们都没放弃找你，林老师也是，她最不放心你，秦萧他一开始疯了似的。”
米雪说到这隐隐觉得不该说了，苏燃已经在发抖了。
“好了不说他们，说我总行了吧，你一走了之，学校都疯了，我们都报警了也没找到你，他们都说你。”
他们都说你死了，米雪没说下去。其实米雪也想过，这么多年苏燃不露面，身份证都查不到踪迹，怎么可能还活着？
陈铭生死了，苏燃也会跟着去的，米雪一直都有这种感觉，所以后来她也就放弃找了，只秦萧还在找，她劝秦萧别执迷不悟了，却换来秦萧更加的疯狂。
米雪不知道见到苏燃那一瞬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有时候自己也想过若是苏燃永远不出现了，她是不是对秦晓还有机会，可又觉得这种想法自私又可怕，她竟然为了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私心，想要自己最好的朋友去死，她做不到。
所以那天米雪犹豫了一下，就把见到苏燃的事告诉了秦萧。她不后悔这个决定，尤其是现在面对苏燃，她觉得无愧于心了。
“林老师怎么了？”
“胃不舒服，老毛病了你也知道她总不按时吃饭，和老小孩似的，这几年我们工作忙也没人在她身边，她就越发不经心了，秦萧为此自责的很。”
苏燃像是抓到关键问题，“没人在她身边？”
“我们毕业了参加工作，公司总加班不能常去看她，我家四世同堂大家住一起，秦萧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接林老师一起住也有心无力，没法照顾，更何况他是男的不够细心，给她找保姆怎么能比真正的亲人仔细。”
“葛月呢？她是林老师的女儿不能照顾吗？”
苏燃说出葛月这名字的时候心刺痛了一下，米雪张张嘴，“你现在都不知道吗？”
说到着叹了口气，“也是，你当时就走了，就是不想知道我们的消息吧，所以。”
是的，苏燃当时选择逃避逃得远远地不去听那些消息，想要忘掉，可有些事穷其一生都是梦魇忘不掉的。
米雪看看她，思量着开口，“阿生，不是，我是说陈铭生没了以后，葛月就精神失常了，其实一开始就有征兆，她哭闹，总说要去小溪村，我们当她是伤心过度，安慰她，后来，后来她趁我们不注意自己故意从楼梯上滚下去。”
米雪声音小了，看着苏燃一抖，“没死，抢救过来了。可人醒了却脑子不清楚了，林老师为此大病一场，医生说葛月刺激过度，一开始在家里林老师看着，可她暴力倾向大，后来没办法，秦萧给强行送到疗养院去了，林老师每个礼拜都去看她，可葛月已经不认得人了。”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苏燃心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孩子当时就流产了，她也是可怜。”
说完这个米雪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燃，我，你和陈铭生其实，其实是陈铭生对不起你，他背着你和葛月，可人都死了，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葛月又这样。”
苏燃打断她，“你不要这么顾忌我，米雪，其实说来，林老师那么好的人，晚年过成这样，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陈铭生不会死，葛月也不会疯，说到底都是我。”
“你不要这么说，你也不是故意的，阿生的死是意外，这些事谁说的清楚。”
“不要再说了。”苏燃站起来，“谢谢你的咖啡，我要走了。”
米雪一惊，“你这就要走了，不去看看林老师？”
苹果塑料袋还在桌上放着，苏燃没再说什么，点了一下头就出咖啡厅了，米雪追出来，“你住在哪，我能去找你吗？”
苏燃没回头也没回答，在路边招来一辆出租车就上去了。
“师傅开车。”
这句话用尽了她的力气，后视镜里米雪身影渐渐看不清了，苏燃眼泪不受控制的下来。
这么多年了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可车窗开着，风吹在脸上头发挂的乱七八糟，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出租车大哥扫了一眼，“姑娘关窗吗？吹着该迎风流泪了。”
苏燃梗着嗓子，“不用了谢谢。”
记忆排山倒海，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刚认识陈铭生，她那时打架偷东西威胁同学，是个十足的烂人。
可陈铭生，较好的面容一身清净，和她完全相反。紧张而又严肃的站在她面前，“苏燃你以为这样很酷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轻佻邪魅的烟吹到他脸上，台球厅的人都跟着笑，穿着校服的男孩小丑一样，在这不论不类环境里坚持着可笑的信念。
“关你什么事？”
“老师说咱们一个学习小组，我不能不管你。”
“学习？”苏燃烟夹在手指上，明明才十六岁却故作成熟，“没人和你说我这样的人无可救药吗？”
“这只是你自己觉得的，他们认为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也这么认为。”
“事实上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谁不知道苏燃亲妈都不知道她父亲是谁，都说苏燃母亲是这一代有名的荡，夜夜流连于男人间。
还有人传苏燃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卖给了各种各样的男人，学校里的同学都绕着她走，觉得她身上有病。
“你难道不也这么想？你装什么圣人，陈铭生你敢说你不嫌我，你若是真的无所谓，第一次我坐在你旁边的时候，你干嘛躲啊？”
陈铭生攥紧拳头，“那是因为你身上的香水味，我有鼻炎，我不是嫌弃你这个人。”
说这话他鼓了很大勇气，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不像那些男人一样的带着贪婪和别有所图，而是用尽力气，仿佛要将她捏碎一样，拔掉她手里的烟，拽着她冲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苏燃挣脱不开，她只是有些茫然，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和她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一瞬恍惚竟然听话了一样的跟着他出去，那之后她问陈铭生，“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她宽衣解带，每个对她好的男人都有所图，她能报答的仅仅是自己而已。
陈铭生却红了脸骂她不自爱，可她却很开心，不知为何，从此以后她受虐般的就喜欢陈铭生骂她管着她。
从记忆中醒来，苏燃看着车窗外，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出租车司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交通城市家庭孩子，苏燃一声不吭，只人在风里支离破碎。
陈铭生，你看，我又不听话了，我现在活得多卑微下贱，你怎么不来说我，不来管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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