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阳不可否认，在她心中，萧胤也是如此。或者说，更过之。对他来说，任何影响到王权的存在，都会除掉，这就是他萧胤。或许，他有温柔一面，估计只有死去的前皇后才见过吧。
“陛下，为何要在意他人看法？”她找了个折中的回答。
萧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黑眸深情几分：“孤只是在乎你的看法。”
苏朝阳怔住，凝眉不解。
“孤的意思，你对孤无所求，也不受制于孤，想法应当有所不同。”萧胤知道自己急躁了。他这两日总想到，她若是出宫后，今生不会再见。
苏朝阳不疑，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陛下是明君，受百姓爱戴，是非功过，史书会有记载，后人会有评判。陛下被说疑心重，却从未冤枉忠臣。陛下被说残暴，是因陛下征战收复失地，有些将军私自做出令人发指的行为，因而罪名落在了陛下.身上。陛下被说冷血无情，对待几朝元老，皆给予优待。”
不论怎看，这个回答皆是最好的回答。萧胤并不开心，他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些，而是他在她心中如何。他掩去眸中失落，淡淡道：“原来在你心中，孤是如此。”
苏朝阳听出萧胤的不开心，她抿了抿唇，又道：“陛下在婠婠心中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在百姓心中如何。一国之君，总有取舍。”
“孤明白了。”萧胤不再追问下去。苏朝阳的意思明摆着，在她心中，他可以为了天下放弃一切。
苏朝阳不语，此时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走到悦园，萧胤停下脚步，望着悦园两字神思悠远。
苏朝阳知道悦园的来历，这是萧胤为前皇后宋氏打造的花园，自前皇后宋氏被赐死，后宫从未有后妃能进。哪怕连宠冠后宫的莲皇贵妃，也不得入内。
苏朝阳看着萧胤略有波动的神色，想必是忆起了前皇后宋氏。她不敢出言惊扰，静静侯在一旁。
许久后，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孤有时会忘了，她到底离开多久了。有时孤明明就能看到她，仿佛昨日她还在孤身边。”
苏朝阳从萧彧那也得知萧胤对前皇后宋氏用情至深，孝文皇太后一党对付宋皇后，依次警告萧胤。那时萧胤只能承受牺牲宋皇后的结果，他没有能力改变一切。
“陛下很爱宋皇后吧？”她问了一句。
萧胤看向她：“可孤保护不了她，所有人都以为孤为了皇位牺牲了她。”
说罢，他眸中难掩的怒意，手紧紧攥着。
“当时的情况，陛下也没有办法。”苏朝阳劝着。
“你呢？你告诉孤，在你心里，你是否也是如此想孤？孤想听实话，恕你无罪。”
苏朝阳看了看悦园两字：“婠婠认为陛下不会用牺牲宋皇后来保住自己的地位，在婠婠心中，陛下是个重情义之人。”
萧胤轻笑出声：“情义在权力面前，有时不堪一击。”
苏朝阳抿了抿唇：“婠婠不知其他，但陛下每每提及前皇后，皆是哀伤与愤怒，甚至……甚至还有自责。或许这种自责是因对不起前皇后，又或许这种自责是因自己无力保护好她。婠婠相信是后者，若是前者，以陛下的性子，不会留下悦园，让孝文皇太后她们有话说。”
萧胤微微一愣：“你说的是真心话？”
“一句无假。”
萧胤望着苏朝阳的眼神，略微深沉。他转过身：“随孤去悦园走走。”
苏朝阳怔住，秀眉微蹙，不解萧胤何意。
萧胤不见苏朝阳跟上，回头看她，见她杵在原地。他心中轻叹了口气，她对他总是如此拘谨疏离。他说道：“孤愿意带你一道来悦园，比任何解释要实用多了。”
原是如此，苏朝阳并不做多想。悦园多年没有后妃可以进去，萧胤带她走这么一遭，确实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想罢，她跟了上去。
悦园内满是江南水乡风情的布置，让人瞬间置身江南一般。
秀雅别致，里边所栽的花皆是月季，争相开放，不同的花香交织，浓淡相宜。
萧胤说道：“玉莹喜欢月季，月季娇气，要花不少心思。这里头栽种花，皆是她自己亲力亲为照顾，老八帮了不少忙。”
顿了顿，他问苏朝阳：“你喜欢什么花？”
苏朝阳说道：“漂亮的花儿总是招人喜欢，我对花这样娇贵需要呵护的东西没有特别喜欢的，欣赏则罢。”
萧胤黑眸带着浅浅笑意，这么多年，他每回来悦园，心情总是不大平静。今日有她一起，不知为何，有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他说道：“那年孤在南唐，你爹爹提起你，说你不爱红装爱武装，天性无拘无束。你自个院里只有练武的梅花桩和木头人，以及各种沙地。”
萧胤的话勾起苏朝阳的回忆，她说道：“我们兄弟姐妹五人，我打小喜欢和兄长还有宋岚习武，长姐喜欢女红。长姐入宫时，弟弟妹妹还小。现如今弟弟妹妹长大了，妹妹丽华倒是像及了长姐，性子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弟弟慕楠喜兵法，爱习武，这点倒是与我极像。”
萧胤盯着苏朝阳半晌，问道：“你可怨过？”
“陛下是指让我入宫一事？”苏朝阳问。
萧胤点点头。
苏朝阳说道：“并不怨，我想入宫，我想查清楚长姐当年的真相。陛下需要我，我也需要陛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朝堂之事，非我可妄议。”她没有忘记，萧胤最不喜她妄议朝政。
萧胤一个决定，将苏家卷入新权旧贵的斗争，将苏家的脑袋全都搬到了刑台上。怨又有何用，他们苏家手握兵权，又深得南唐民心，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萧胤突然说道：“若非你与老八两情相悦，其实你留在宫中是最好不过。”他的话有几分是私心，私心想将她留在宫中。
苏朝阳颔首低眉，并不应答。萧胤想留着她，无非是她能作为他最厉害的武器，帮助他扫平一切，完成新权更迭。
今日他说得太多了，萧胤自知再如此下去，一发不可收拾。他素来是个寡言的人，与苏朝阳在一起时，是想尽了法子与她说话。否则，她从不会主动与他说。
两人逛了也差不多，他说道：“回吧，事情应当有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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